以前看《简·爱》,总会被简·爱的坚强以及曼切斯特对简·爱的真情感动,却忽略了被曼切斯特关在阁楼上的发妻,那个患有遗传性精神病的疯女人。

如今看来,曼切斯特在选择与疯女人结婚时,便知这是一桩金钱交易的无爱婚姻,出轨简·爱不过是为了寻求真爱慰藉,可世上哪有这么享齐福的事。

任何时候,都别忘了自己选择自己扛。

婚外情不仅是婚姻的一种殇,也是给婚姻的精神鉴定书。

这一刻如此纠结

在女友的婚礼上,女友抛的捧花落在我和伴郎刘涛的中间,我们同时接住了捧花。四目相视时,笑容里绽放出暧昧的火花,大龄孤男寡女的暧昧,很容易变成爱情。半年后,当我们发现越来越离不开彼此时,婚事提上议程。

在一个飘着小雨的周日傍晚,五星级大酒店的包厢里,双方父母终于见面了。

刘涛早年丧母,父亲是商人。刘涛虽然学历不高,但少年时便随父经商,待人处事含蓄稳重,不卑不亢。我爸装作和刘涛父子闲聊,实则进行“筛网式”审问,对方的回应有礼有

节,气氛和谐得令我心花怒放。我妈喜吟吟地悄悄对我说“有眼光”。然而,约半个小时后,喜剧骤变为悲剧。

当我妈得知刘涛母亲和她出生于同一个地方,提到有一条连接着小县城的大河时,刘涛脸色大变,继而痛哭流涕!刘爸立即握住他的手,带他到角落的沙发坐下,一边抚着他的

背,一边轻声安慰。渐渐,刘涛停止了哭泣。又过了一会儿,刘涛像没事人似的坐下喝茶,招呼我父母。我和我父母被吓住了。

刘涛怎么了?按捺不住我们的追问,刘爸才坦白,刘涛有间歇性精神病。刘母也有间歇性精神病,并在刘涛8岁那年精神病发作,跳进那条连接着小县城的大河里自杀了,当时,刘涛目睹了这一切。

刘爸话还没说完,我已瘫软在椅子上。相恋半年,刘涛竟然对我隐瞒了有精神病的事情!要不是今天意外发现,他还会隐瞒我。我爱上的是如此自私的男人!一念至此,我被恐惧和无助吓住了。

刘涛却说:“我是怕失去你,才瞒着你的。我错了,原谅我。我爱你,真的真的想和你白头偕老!”

我爱你,我们要白头偕老……种种的类似表白,约会时,从他嘴里吐出来时是那么的甜蜜芬芳,但这一刻却让我纠结到六神无主!

我的父母早已坐不住,一边一个拉着我就往外走,容不得我有挣扎的余地。才出门口,便听见刘涛的哭声。我也哭了。

煎熬的5年

爱情害怕欺骗,也害怕分离。有些欺骗,情有可原;有些分离,从未想过。我挣扎了很多天,最终抵不过对刘涛的想念,抵不过他每天一条道歉的短信,又回到他身边。我和刘涛去咨询了医生,医生说只要不受到刺激,刘涛基本和正常人一样。细想,确实是。和刘涛交往一年,他都表现得正常,所以才能对我瞒得这么久。我不顾父母的反对,毅然嫁给了刘涛。婚后,刘涛赚的钱全部上交,家务全包。在咨询了无数的专家和医生及做了彻底的检查后,第二年,女儿出生了。

刘涛不放心请保姆,在他的一再请求下,我做了全职妈妈。刘涛和公公齐心经营生意,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,我甚至忘了刘涛有间歇性精神病的事情。然而,幸福往往是短暂的。

女儿快半岁时,一晚,公公在外应酬,归家的路上被流窜犯拦路抢劫刺杀,待我们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时,公公已因伤势过重去世了。当晚,刘涛的病情发作,折腾了大半晚,才安静下来。

刘涛和父亲感情极深,父亲去世时却无法见最后一面,任谁都会受刺激。那晚月光很好,望着刘涛婴儿般的睡姿,我的心凉飕飕的。而这凉意,从此无法停息。自那晚后,刘涛开始隔三差五地发病,发病后又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,总认为自己是正常人。

幸好,女儿的身体和精神还很健康,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这样。

公公去世后,给刘涛留下了一家服装厂。我尽力安慰刘涛,并和他一起分担服装厂的运营工作,帮忙减轻他的工作压力,回到家也尽力做好贤妻良母的角色,但是,他的病情依然起色不大。每当他发病时,无限的凉意弥漫心头,我总想离婚。但当他正常时,抱着女儿的笑容和殷勤的体贴,温暖又一点点覆盖着曾经的凉意,离婚的念头便似退潮。

婚姻是爱情的枷锁,亲情又何尝不是婚姻的枷锁!刘涛与女儿,构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元素,一路走来,爱情已转化为别样的亲情。种种的甜蜜,种种的不舍,种种的纠结,把我缠得紧紧的,一日拖一日,一晃,5年。

同是天涯沦落人

女儿上幼儿园了,平时由我负责接送。女儿认识了许多新的小朋友;我,也认识了另一个新朋友:大老陈。

大老陈是幼儿园老师对他的称呼,长得酷似央视主持人李咏,他的儿子与我的女儿是幼儿园的同班同学。每天傍晚,我们都在幼儿园门口等着孩子出来,一来二去,从点头微笑到主动打招呼再到互留手机、QQ号码,一切都很自然。

在QQ上天南地北地胡扯,我们成了好朋友。

后来,我知道大老陈有一个患忧郁症的妻子。她曾经试图自杀两次,经治疗后渐渐好转。大老陈也知道了我有一个患间歇性精神病的丈夫。我和大老陈,这些年来与不同于常人

的伴侣朝夕相处,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。或许是婚姻的境况类似,都感觉自己的婚姻苦楚太多,我和大老陈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,没有把握住交往的火候,不淡定地成了情人。

我不知道大老陈有没有想过和妻子离婚,自从和大老陈在平价连锁酒店亲热过后,想与刘涛离婚的念头时常在我脑子里晃荡。我该如何向刘涛开口?5年来,刘涛的病情虽然时不时蹦出来晃悠一下,但正常时,他的行为与一个模范丈夫无异。最重要的是,我害怕一旦开口,刘涛的精神会承受不住打击。辗转反侧几夜,我意识到,也许隐秘性地背叛才是我和刘涛最安全的相处方式。

我承认我的处理方式很龌龊。但鱼与熊掌兼得,想必也是大老陈的想法,我们都不曾主动提过“离婚”二字。

我的日子仿佛不再那么痛苦,痛苦的另有其人。

这人,就是大老陈的妻子。女人总是敏感的,大老陈时常在周六周日溜出来与我约会,次数一多,他的妻子有所察觉。大老陈当然不承认。他的妻子找不到证据,忧郁症再度发作,一天深夜,与大老陈大吵一场后,趁他睡熟时,在卫生间割脉自杀,若不是他们的儿子起夜发现,大老陈的妻子恐怕已离世。

我得知这件事时是在大老陈的妻子出事一个星期后,幼儿园的老师告诉我的。其间,大老陈像消失一般,所有的联系方式均找不到他。幼儿园老师说,大老陈给儿子请了一个月

的假,说要带儿子和妻子到乡下休养一段时间。我无语,心情极度失落。

一个多月过去,我再次在幼儿园门口看见大老陈,大老陈憔悴而消瘦。

大老陈冲我笑笑,说准备迁回妻子的老家,并给儿子找好了新的幼儿园,这次是来帮儿子转园的。

“已经请了一个心理医生,过些日子会每个周日陪着老婆去看心理医生。”大老陈说。幼儿园还有十几分钟便放学了,夕阳把天边染得通红,我和大老陈相对无语。

大老陈又说:“那晚我老婆在卫生间自杀时,儿子惊吓得号啕大哭的情景,让我很难过。后来,儿子变得很少说话,像他妈。我才意识到,我太没良心了。我老婆是在生完儿子后患上忧郁症的,之前她曾经是开朗乐观的人,对我很体贴,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,现在她生病了,我却如此对她,我不是人!我们的事,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
我还能说什么。我和大老陈都是普通人,都有普通人的道德与良心,何况我们的心里都对最初的爱情和婚姻心存喜悦,让这喜悦保存下来,也未尝不是分手的理由。

没有大老陈的日子,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不,有了不同。不同在于,当刘涛的病情发作时,我的心,开始沉静。

刘涛仿佛从来不知道我曾经游离于婚姻之外,一如既往地对我好,偶尔在心情大好的时候,还重复几句恋爱时说过的甜言蜜语。在我们相处的时光中,刘涛病情发作时,有大约一半的时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。我想,这也许是他不知道我曾有过婚外情的原因。在他每一次精神恍惚的时候,只要我抚摸他的背,握着他的手,轻声安慰,他总能渐渐地安静。我仍记得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发病时,他的父亲抚着他的背,握着他的手,轻声安慰的情景。我想,如今的我于刘涛,已不仅是妻子,某种意义上,我还是他的长辈。

在幼儿园门口与大老陈的一别,是我们最后的一面,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。城市太大,人与人的交点,有时出乎意料地多,有时又少得可怜。何况,我和大老陈已在不同的城市。女儿渐渐长大,快要上小学了。每年,我和刘涛都带她去体检、看心理医生。医生说,女儿遗传到间歇性精神病的可能性不大,多留心,少刺激,不要有心理压力,可尽量减低患上精神病的可能性。

不知不觉,3年又过去了,我和刘涛已结婚8周年。我的父母在这8年里,慢慢接受了我的婚姻。有些亲戚提起刘涛的病情,我的父母总喜欢说:“这是她的命啊!”

我不认同父母的观点,是我对刘涛的爱,成全了我的婚姻。婚外情不仅是婚姻的一种殇,也是给婚姻的精神鉴定书,是它延续了我和刘涛婚姻的生命,也使我懂得:既然选择了刘涛,就应该坚持让婚姻拥有相濡以沫的精神情操。

文章出自《女报·魅丽》201210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