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从米兰转场到了巴黎,在巴黎最冷的天气里,我们裹着最厚的大衣,围巾紧紧扎着脖子,在这个城市继续游荡。从下火车到住进预订的房子之间,已经发现了3件惊奇小事。游荡在巴黎临时住所附近,我们又看到了其他的故事。

“尸体”

火车到站,耳旁开始环绕优雅动听的法语。两位法国男士开始搬行李,整个车厢的人都注意到了那件巨大的行李,是个体积巨大的长方体。

我们惊奇地望着这件行李,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是什么。搬行李的其中一个男士大概是注意到我们都盯着他的行李,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,“哦,没什么,一具尸体。”

旁若无人的亲吻

也是刚下火车,就看到两位青年男子在站台上情意绵绵地相拥相吻。难舍难分。吻了多久我们一行人就看了多久……

果然是浪漫之都该有的氛围。

副驾驶座位上的罗威纳犬

我们打了一辆车。司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慈祥女士。她热情友好,虽然语言不通,也积极地跟我们比划着交流。但她的罗威纳犬却完全相反。(不要问我们为什么副驾驶上坐着一条如此凶猛的罗威纳犬……我们也一头雾水)

司机女士完全不会说英语,因此没法得知为什么她午夜开车要带这条猛犬。也许是为了安全?毕竟巴黎并非以治安良好闻名世界。

司机女士不停安抚这只罗威纳犬,为的是让它不要再对着后座的乘客(也就是我们……)狂吠不止。我们胆颤心惊的坐着车,期盼快快达到,一方面,罗威纳犬对我们一直非常警惕,以至于我们得像雕像一样保持静止,它才能放心。

另一方面,司机女士驾驶时,一直在单手开车,右手或攥着罗威纳的毯子,或抚摸她的爱犬(安全驾驶难道不该扶着换挡杆吗……)

下车时,我的同事想拍几张罗威纳的正面照,被它一阵狂吠给轰了回去……

鸽子大道

在住所附近游荡时,发现了这样一个小道……地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鸽子。

如果不是我的经过打扰了它们,这些鸽子几乎是静止状站在地面。四下无人,也找不着个人问。

Bataclan剧场的蜡烛从未熄灭

和刚认识的法国朋友在热闹的小酒馆里喝酒聊天,问他巴黎最重要的生活方式是什么,“enjoy life!我去过许多城市,在这方面没有一个城市可以和巴黎相比。”“意大利也比不上吗?”“意大利的一些城市的一些地区还可以,但巴黎,你无处不在享受生活。”他说起巴黎恐怖袭击后的日子,头几天大家不太敢出门,但很快小酒馆就又人满为患,“我们想着,这些酒馆的房租很贵啊,我们得支持它们,”他半开玩笑说,“那时我们都说,drink for Paris!”

告别时我说我得回airbnb的公寓写稿子了,他同情地看着我:“没人来巴黎是为了在公寓里呆着的⋯⋯”他说,你想去Bataclan剧场看看吗?就在附近。原来巴黎恐袭遇难者最多(超过100人)的地点离我们的公寓只有几百米距离⋯⋯走到了仍然被铁栏杆围住的剧场门口,刚刚还欢乐的他也沉默下来。

三个多月过去了,剧院和一楼的pub仍然关着门。铁栏杆上有人用A4纸打印了一首法国诗人艾吕雅(PaulEluard)1942年所作的《自由》,我们在互联网上找到了它的中文版本:

在我的小学生练习簿上/在我的课桌和树木上/在沙上在雪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所有读过的书页上/在所有空白的书页上/石头、鲜血、白纸或灰烬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金色的图像上/在战士的武器上/在国王的冠冕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丛林和沙漠上/在鸟巢和灌木上/在我童年的回声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夜晚的奇迹上/在白昼的面包上/在订婚的季节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我所有的蓝布片上/在太阳发霉的池塘上/在月亮盘旋的湖面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田野上在地平线上/在飞鸟的羽翼上/在影子的风车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每一缕晨曦上/在海上在船上/在癫狂的山峦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云朵的泡沫上/在暴风雨的汗水上/在稠密而烦腻的雨帘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各种闪光的形体上/在各种色彩的钟声上/在自然的真理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苏醒的小路上/在舒展的大道上/在沸腾的广场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点燃的灯上/在熄灭的灯上/在我连成一排的屋舍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镜子把我的房间/一分为二的果实上/在我空如贝壳的床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我贪吃而温驯的狗身上/在它竖起的耳朵上/在它笨拙的爪子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我门前的跳板上/在那些熟悉的物品上/在得到祝福的火焰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所有应允的身体上/在我朋友们的额头上/在每一只伸出的手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惊奇的玻璃上/在专注的嘴唇上/在高出沉默的地方/我写下你的名字/在我被毁坏的避难所

在我那倒塌的灯塔上/在我烦恼的墙垣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冷淡的缺席中/在赤裸的孤寂中/在死亡的阶梯上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在恢复的健康上/在消失的危险上/在没有记忆的希望中/我写下你的名字

凭借一个词的力量/我重新开始生活/我生来是为了认识你/为了呼唤你的名字

(陈力川译)

在剧院对面的街心花园外,民众自发的纪念已经从未停止,法国朋友说,这些蜡烛从未熄灭过。

剧院一侧的小道,很多幸存者就是从这里逃出生天。这里也一直通往我们所住的公寓,白天晚上都没什么人,走过去背上凉飕飕的。